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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子同心(一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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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子同心(一更)

朱仙鎮。

岳雲最終沒有挨打, 準確來說,沒有挨一頓著實好打——

在海上飄著的時候,岳雲曾跟姜官家聊起過父親治兵之嚴, 教子之嚴。

然後指著自己這個身具雙重buff的小苦瓜,表示他一旦犯錯, 就要承受‘雙嚴’懲罰。

比如當年他十二歲, 剛被編入軍營, 有一回例行騎射考核不佳,就挨了雙重的罰,受軍棍受的好幾日下不來床。

不過, 小苦瓜是能夠明白當時父親的苦心:在訓練場上流血,總比在戰場丟命好!

故而, 有的打,他挨的是很服氣的。

但有的打, 他就覺得冤枉, 比如現在。

於是岳雲想起了姜官家教他的話:聖人都說‘小受大走是為孝’(長輩要打你, 打的輕就受著,打的重就快跑,這才是孝道)。小雲,你已經是個成熟的小雲了,那些不該挨的打,就想法子逃過去!

姜離彼時如是叮囑。

畢竟……不知道為什麽有種預感:岳雲若是腌制入味,從海上回去後一時言行舉止改不過來的話, 可能會挨打。

果然,姜官家一卦算到現在。

此時, 岳雲就連忙發揮主觀能動性,以一個隨時能躍起跑出去的姿勢單膝跪了請罪:“兒子言語不慎, 求父親別惱!打壞了兒子事小,若是一時誤了火器事事大。”

可以說是瘋狂暗示明示:爹啊,我還有用呢,把我打個起不來多耽誤事兒啊!

岳帥把他的小動作和小心思看的分明。

因到底不是什麽戰事的過失、原則性錯誤,岳帥不由都有些氣笑了:“你倒是會想法子逃打。”

岳雲聽父親這語氣,就知道過關了,帶笑繼續搬擋箭牌:“官家說了:只要思想不滑坡,辦法總比困難多。”

說完就見父親點頭:“官家說的這話簡潔明白,乃是正理,教導你必是叫你用在正途上的,不許混搬!”

岳雲:……

這次只敢在腹內接話:難說。

*

之所以說岳雲沒有挨一頓著實好打,是因為他雖沒挨軍棍,還是叫父親用未開刃的槍抽了幾下的——

岳家軍中各色兵械都有。

岳帥本人也精通各種兵器:尤其他天生神力,未弱冠就能挽弓三百斤,弩八石,是在史冊上也罕有的記錄。

而除了弓箭,還有出名的岳家槍。

此時,他就考了考兒子,看他出海一趟沒有隨軍訓練,有沒有懈怠。令人取了兩柄未開刃的訓兵用槍,親自下場‘指點’。

岳雲不可避免被抽了幾下,火辣辣的疼。

不過這種打岳雲是滿心服氣的,之後還特別鄭重與父親保證:哪怕將來他帶著神機營,也會一顆紅心兩手準備——冷兵器和熱/兵/器,兩手都要抓,兩手都要硬!

岳帥:……這孩子去海外走一趟,怎麽添了這許多一套套的詞。

倒是都很有道理,但就是不知道為什麽,這說話腔調總有點欠打。

以後再慢慢教導吧,今日確實有更要緊的事。

岳帥放下槍後,將岳雲貼身不離帶回來的各種圖紙、神機營的排兵布陣圖展開細看。

岳雲又取出一本《春秋》一本《論語》:“父親,這裏面很多語序和要緊的詞句、數字都是錯的。”

需要對照解密的密碼冊來看。

這樣哪怕圖紙不慎遺失,也不至於令敵軍能立刻付樣造之。

岳帥專註凝神一張張看過去,岳雲就在旁候著,隨時準備回答父親的問話。

待他看完後,已經是一個多時辰過去了。

“還是得找個合宜的地點試一下。”

岳帥看過圖紙和記錄後,很快決定要親眼見一見這些槍炮的威力,以便擬定下一步作戰計劃。

畢竟,姜官家也好,岳雲也好,都是沒有見過開封城的。但岳飛不一樣,當年他隨宗澤老將軍守過此城,更了解其城池軍防的。

更何況十年過去,金人為守此城,必也下了大功夫大力氣。

岳雲聞此眼睛一亮,在旁積極建議道:“那父親,咱們也別去什麽荒山野嶺,就找個荒僻的金人固縮的孤城軍塞試一試吧。”

岳家軍雖一路把戰線推到開封附近,但也不是所有開封以北的城鎮都拿下了。

就像當時金軍都下到了江南,但北面還有不少孤軍守住的小城要塞。

岳雲覺得與其去荒山野嶺放炮,不如實戰一下。

只要帶的都是背嵬軍親信精兵,也不怕走漏風聲。至於敵人那邊會不會走漏……沒有什麽比死人更靠譜的保密人員了。

況且……

“槍炮聲一響,必須要撈點東西回來。”岳雲說完後,見父親掃過來的眼神,忙補綴上一句:“官家說的。”

岳帥見了這些新式火器後,此時心中要琢磨的事兒太多,也沒功夫再‘指點’兒子一下,只將他帶到輿圖前面,圈了一處合適的金人孤塞。

“去準備吧,明日一早就出發。”

岳雲應聲離開。

而營帳內,岳帥的目光落在一句話上。

這也是‘知識的搬運工’姜離按照背誦的默寫出來的:“火器之用,無間攻守……”

他的目光落在攻守兩個字上。

比起以火器直接強攻開封城,他倒是有了個新的想法。

想到這兒,岳飛欲尋兒子來再細問問。

原要叫帳外親兵去喚岳雲過來,然望見案上赤紅色的蠟丸封著的藥後,就改了主意。

他臨行前,許神醫除了安排一個資深弟子跟著他外,還給他打包了許多蠟丸封著的藥,讓他每日化開一丸用來清洗眼睛,以防眼疾覆發。

當時岳飛還好奇問了句,蠟封藥丸多見,但少見紅色蠟丸。

許神醫板著的臉盡顯醫患關系的緊張:“少見?我也少見岳帥這種不聽話的病人呢。所以特意染了紅色的蠟封,顯眼點,岳帥每回看到就知道,該停下來出去走走歇歇眼睛!”

無論什麽宰相將軍,在大夫面前通通要氣短八分,岳飛摸摸鼻子再不多問免得再挨大夫的訓,乖乖接過一大包赤紅的蠟丸。

此時想起許神醫那張嚴肅的臉,岳飛按了按眼眶,遵醫囑走出去,親自去岳雲帳中找兒子。

然而這一去,又把岳雲堵了個正著。

岳雲……正在變現。

方才他在父親營帳中說起那句‘槍炮一響就要撈點東西回來’,提醒了他,神機營·雛形版第一次槍炮聲響,其實是在海外孤島上。

而他們,確實撈了很多東西!

那些貪官也好,花裏胡哨的禁軍也好,所有帶上船的各色金玉珍寶配飾,岳雲都奉旨打掃了個幹凈。

著實是一筆橫財!

畢竟這些貪官們上船前,是想著要在陛下面前好生表現的,那準備的隨身佩戴之物自沒有一件凡品(就像現代富豪出席重要場合,都要帶上百萬千萬級別的名表),還有好些官員帶了不少珍貴字畫、珍玩上船,準備奉給官家或是賄賂同在船上的上峰。

這些就都落在了岳雲手裏。

只是,他沒有途徑,也沒有時間去處置這些東西。

於是從父親那出來後,特意把回易官李啟請了去:“勞煩李先生幫個忙。”

李啟起先還以為小郎君銀錢不湊手。

然而等岳雲拖出了一個大箱子,打開後裏面珠光寶氣差點閃瞎李啟的眼,他才震驚不已,甚至冒出了一個荒謬的想法:小郎君……難道背著岳帥落草為寇了嗎?!

甚至這種橫財水平,絕不是普通寇,這得是傳說中的太行三十六巨寇的水準。

岳雲對李先生解釋了錢財來源,聽說是那起子茍合貪官之物,李啟立刻放心並雙眼冒金光。

兩人正在交接,岳帥就來了。

李啟迅速溜走,還不忘發揮理財達人本質,咬牙拖上這一箱沈重的金玉之物:若是變賣得當,絕對是豐厚的補益!便是他們現在不缺糧餉,但也沒有嫌多的呀,何況還有很多北地義軍兄弟們,都是缺衣少械的。

一言以蔽之,誰嫌錢咬手。

只剩下被隊友無情拋棄的岳雲,見父親神色連忙解釋清楚來源,並保證道:“爹這絕不是我私下扣住的,是官家給我的。”

甚至讓他不要隨意找當鋪變賣,而是要交給軍中可靠的回易官出手以圖利益最大化,都是官家告訴他的。

“官家說如此才是資產的結構優化。”

其實姜離也不是學經濟的,她就是隨口說了個詞並不知道對不對——主要是覺得跟雲崽說‘你到時候把這些東西找個好路子銷贓一下’,不太好。

岳帥聽到這兒頷首:這種新鮮詞,確實沒有從之前任何一個官員那裏聽說過。

可見,確實是官家教給岳雲的。

想到此,岳飛不由長嘆:“唉,官家叫那起子貪官逼成這般,真是受了大苦了。”

岳雲:……

*

次日,一支不足千人的背嵬軍隊伍,離開了朱仙鎮。

路上,岳雲還提起:“父親,我這一路從南趕到北,見各路北地義軍出力實多……”

不等他說完,就聽父親道:“我已向朝廷上奏疏請命,當予此番北伐中建功的忠勇義軍封賞。”

雖則戰事還沒完,但與金人的開封城下對決在即。

若在此之前封賞各路義軍聖旨下來,必更振奮軍心。

於是,在幾日前,岳帥已將這數月來北地各路義軍抵抗金軍、占城奪地等功代為報上。

**

臨安朝堂。

五十五歲的宰相李綱,神采滋潤紅光滿面,頗有返老還童之態。

因柔福帝姬正在丹陛之上親口一字一句念誦岳帥的奏疏——

“今契勘金虜重兵盡聚東京(開封),虜賊屢經敗衄,銳氣沮喪……今各路豪傑向風、士卒用命,天時人事正當克敵!”[1]

聽著岳帥這封奏疏,朝臣們對於李老相公笑成一朵大紅花,一點也不奇怪。

畢竟,此時朝堂上的大花不只一朵:岳帥竟然已經率兵挺進開封城外朱仙鎮了!

而朝廷三路大軍加上北地各路義軍的支援,已經把金國軍伍趕到開封城這最後一道防線裏去了。

故都可望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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